吟游诗人李老乙

是个不得不去医院流放三年的吟游诗人,曾经为命运所扰,为现状所怨。我终于明白,白衣从不是我的归宿,我只是个有心的观察者,熬过这三年,远离白色巨塔,寻找我的自由。

孕妇


一个二百多斤的中年男人突然脑梗了。等那座肉山用平板车推到急诊溶栓的时候,只有猩红的面色和从嗓子里不断咯出的红色液体,依稀证明着他暂时还活着。四五个人一道,用床单拖着,才把这个患者一点点的挪到了介入手术台上,他纤细的四肢搭配圆滚滚的肚子,再加上那床蓝色的被子,如同一袋开了口的水泥。

坐在手术室外,几个家属焦虑的走来走去,只有一个孕妇,挺着大肚子,坐在排椅的一角,满脸平静,既不玩手机,也不关注周围的世界,甚至没有看一眼手术室那盏“手术中”的小灯,只是痴痴的抓着自己的包,捂着自己的肚子,一言不发。

“她是患者的什么人?”我扬了一下下巴,问道。

“他是我嫂子,哦就是患者的老婆。”一个家属听到了我的发问,赶忙颠颠的跑过来,略带谄媚的笑了笑,说道。

“唔。”我不再言语。

漫长的几个小时过去了,患者从手术室推了出来,命是保住了,浑身也插满了管子,尤其是嗓子里的那根硬管,时不时的伴随着嗡鸣声,喷出一股又一股红色的液体,推着他的床去医技楼的路上,如同推着一个行走的喷泉招摇过市。

在监护室里住了几天后,患者终究还是不行了,猩红的面孔已然惨白,原本白净的肉肚子也满是出血瘀斑,好像一个熟透了的大柿子,轻轻一按就会迸出汁水。趁最后一口气,家属将患者拉走了,我在那群哭天抹泪的家属群中,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孕妇,仍然躲在角落里,脸上既没有悲伤,也没有泪痕,甚至没有一丝希望与欣喜,她只是捂着自己的肚子,一只手搭在平车上,木然的跟着人群涌动,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渐渐走远。

“太可怜了,”学姐说道,“他只有40岁,扔下孩子和老婆改怎么办呢?”

“这或许是对所有人的解脱吧,毕竟她再也不用扛着那袋水泥负重前行了。”我推了推眼镜,“是啊,只有40岁。”

在这片过度严肃缺乏趣味与诗意,满是死亡与春逝的白色巨塔里,这段平淡的对话只闪耀出了一丝人文主义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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