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游诗人李老乙

是个不得不去医院流放三年的吟游诗人,曾经为命运所扰,为现状所怨。我终于明白,白衣从不是我的归宿,我只是个有心的观察者,熬过这三年,远离白色巨塔,寻找我的自由。

白夜融栓

  【白夜溶栓】(2022.11.5)

太原的天气似乎已经入了冬,但室内的热浪是如此浓烈,以至于初出门外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医院这几天修建了草坪,每天早晨从东门一进,夹杂洗衣房的潮湿味道立刻迎面而来。人一天的心情顿时潮乎乎的。

  

一说起潮乎乎,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上个溶栓班见到的一个患者的女儿和她湿漉漉的刘海,拧成一缕一缕。

  

患者急性脑梗,肌力尚可,但彻底无法言语,只能大张着嘴,用力呼吸,满口的坏牙在空气里肉眼可见的愈发干瘪而黝黑,一如他因日晒风吹而风化的皮肤。

  

患者虽然不高大,却也很板实,所以当我和他的女儿试图将患者搬上ct的检查床时,着实花了不少力气。

  

私心来说,夜班很长,天气很凉,所以我不能为某个病人消耗过多的体力,于是更多的时候我只是在一隅用力,或许有效,但于全局裨益不大。患者睁着眼睛,大张着嘴,除了眼珠间或一轮,其他各部不动如山。

  

只有那个女儿,时而跳上床推,时而走到另一头拉,她的指尖和脸从通红变得惨白,额头上也渐渐渗出细细密密的汗,头发也成了一缕一缕的海带,或许在医院里呆了一天,再好看的刘海也早已变成了那个模样,只是在那种情景下,灯光一照格外明显罢了。

  

好容易把病人拖上去,拉下来,推回去,夜色已然深沉的一片漆黑,我一只手抓着床把手,另一手抓着衣领,又将脖子缩了缩,而那个女儿全程都抚摸着她父亲的额头,嘴里念叨着“ 快好了快好了”。等到我们进入电梯,准备回监护室的时候,她才怯生生的对我说:“大夫,让他喝点水吧,你看他嘴里都干的出血了。”我扭头看看,好像的确是这个样子,心里虽然拿不准这个程度的患者能不能喝水,但也应承道:“好的我会去说的。”

  

送回患者,女儿回到大厅的一角蜷缩起来,每次我路过,她都会用眼睛看我,“让他喝点水吧”这个场面就会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不知道患者能不能喝水,也并没有去和里面的医生说这句话,只是把自己缩进衣服里,躲开她的眼神,悻悻的钻入电梯。

  

“你来啦,正好又来了个脑梗的,这老头虽然有三个儿子,但都不积极,在外面吵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回到急诊,老师疲惫的抱着膀子,站在另一个病人的床边对我说道。

  

我看了看床上一动不动的病人,老汉的眼角似乎渗出了几滴泪水。就在这时门开了,一个四五十岁的穿着皮鞋的男人走了进来:“我们放弃介入。”

“那就保守治疗了?”

“是。”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我和老师对视一眼,也转身离开了。

护士过来给他打上点滴,也离开了。

不多时,整个走廊就剩那一张床,一台机器,一个躺着的人。

窗外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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